感兴二十七首 其二○

婉婉马上女，两颊莹寒玉。
弓弯敲镫踏，侧立纷相逐。
借问谁家儿，近出常山族。
儿家昔鼎贵，煌煌什朱毂。
父亲守常山，忽值胡马蹙。
起义功不成，巢倾卵亦覆。
妾身转流落，岁久无钱赎。
欲去无缘由，安得南飞鹄。

着籍占杜曲，别业在临淄。
鸡号夜铎静，汗血逐膏脂。
纵横一握算，颠倒逢笑嬉。
举俗以为妙，纷纷尽愚痴。
不见朱公子，千里来相师。
偶然得我策，沼吴航妖姬。
祕此枕中术，若有千岁期。
大化常不偶，日与人事移。
人事多乖忤，汝计不得施。
君看货殖传，刀间有衰时。

雄蜂採花粉，雌蜂衔花汁。
粉以作黄蜡，汁以蒸白蜜。
不辞盗我廪，但规安我室。
吾穷还可忍，岁岁看分出。
不见岐周人，先世但积德。
土地付獯狄，自爱豳沮漆。
儿孙徧天下，鲁卫酆郇毕。
勿言天未定，此理终可必。

我观古人书，得见千载上。
正闰互立论，南北纷相谤。
自从获麟后，法度久沦丧。
非是千万端，史笔不可仗。
我欲作野史，笔法师素王。
文章行诛赏，约束归至当。
其人负吾诛，勿谓已属纩。
书成不流传，则本留千嶂。
还有知我人，百世永相望。

万山斗入处，百兽家其间。
天寒橡栗富，朝食暮未还。
不知鹊与卢，与之有何冤。
霜晨饱以饭，猎夫亦加餐。
昨日料蹄迹，银湾水犹浑。
解紲任所之，理气升冈峦。
忽然得遗臭，逐逐穷千山。
归涂岩谷震，倒挂九节斑。
浑含喜欲舞，明朝急输官。
犬乎尔诚能，终然死霜菅。

屏前戏羣优，黄冠与榛杖。
喜怒视朝暮，弔庆随俯仰。
不知有线索，但道多伎俩。
须臾屏后人，掣去无影响。
人生大化中，天地一罝网。
纷纷声利场，举世争掉鞅。
此身归空虚，身外计得丧。
我笑痴绝人，长作去来想。
区区曹孟德，诡谲穷万状。
闻道西陵坟，妓乐閙黄壤。

桓公读古书，慙其堂下斲。
唿来与之谈，妙手不可学。
人生苦未悟，发轫要切琢。
譬如搜海珍，澄汰江河浊。
不辞用力久，奇宝收把握。
君为谈空人，皮毛俱解剥。
超遥不二门，机锋森剑槊。
从渠透玄妙，风影不可捉。

吾闻羲轩时，真淳初未散。
人人悟此理，不用一言贊。
漂流三季后，前圣多忧患。
木铎方大鸣，音响惜中断。
百家自其后，非是纷相难。
父子起争端，恨死呻吟缓。
秦人规我隙，行素俱灰炭。
读律不读书，条贯毛髮乱。
嗟彼商顔人，坐不学城旦。
一曲紫芝歌，应有三人叹。

冀北渥洼种，堕地已汗血。
深目老奚奴，日夜供剪刷。
一朝混南朔，驰道三丈阔。
道边馆候骑，歷歷抵燕越。
吴儿富金钱，补买计家活。
牵来中程度，火印死不灭。
置之皂枥中，时彼刍与秣。
往来给官行，飞去如电抹。
奔走皮骨空，不见淹岁月。
区区盐车中，莫笑驽马劣。

吾观阴阳化，升降八纮中。
前瞻既无始，后际那有终。
至理谅斯存，万世与今同。
谁言混沌死，幻语惊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