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择学士出示胡九龄归牧图

横披五尺素，中有万叠山。
山卜千丈溪，怳疑泻潺潺。
西风偃古木，惨淡秋色顽。
蓼红菱荇碧，缺岸如破环。
小舟半阁沙，茅屋深无关。
三牛行嚙草，一犊随母还。
牧儿掣牛鼻，望家喜生顔。
欲知田家乐，此趣何由攀。
而况画手妙，意思能余闲。
远出物象外，不在粉墨间。
临之发孤兴，飘忽辞尘寰。

一辞行旆楚亭皋，几为登临挂郁陶。
蓬断草枯时节晚，山长水远梦魂劳。
流传玉刻皆黄绢，早晚金闺报大刀。
宣室方疑鬼神事，顺风行看驶鸿毛。

窗户重重向日明，船居气味此中生。
汀洲出没丛花短，波浪澄虚两岸平。
窜逐南来身未稳，安闲感物意犹惊。
前贤事迹君今似，不愧当年画舫名。

吾友野夫官满归，峡中风物正春时。
莫因道路起长叹，且对江山吟好诗。
异日滑台君若到，寄言别乘我相思。
声名已重更论底，但引冰堂金屈卮。

爵禄不入心，牛肥了耕稼。
绿阴生晚烟，归来两闲暇。

书契已来有绘事，画牛着牛今始二。
胡生戴氏虽异时，形似之间实兄弟。
鬼神易写狗马难，古人旧语乃信然。
不尔寥寥千万年，笔墨旷绝无比肩。
胡生曾画百一牛，变态曲尽称为尤。
翰林主人题辞古，四海文士歌赋优。
俗情护前喜排后，此事戴嵩未曾有。
会知诵玩无已时，画与胡生俱不朽。

狂风骤雨暗江千，萧籁山中夏亦寒。
独有牧童牛背隐，归来一笠带沦?。

阴岑不造天，憩此老觳觫。
辍耕垄上来，投闲慰心曲。
养牲奉严禋，盖用茧栗犊。
莫起陆沈悲，焉知果非福。

丹青之笔夺造化，能者几何登品录。
蛟龙狞恶鬼神怒，更工不接时人目。
有形之物至者稀，是否难欺众所瞩。
绛臺胡掾文章外，偏向画牛其好酷。
海内驰名三十年，得者珍藏过金玉。
老来纔始着青衫，养亲不及朝家禄。
前日野服忽相过，云访恩知走京毂。
微风入指未能画，示我蜡本数十幅。
採摭诸家百余状，毫端古意多含蓄。
鬭者取力全在角，卧者称身全在腹。
立身髣髴精神慢，背者分数头项促。
行者动作皆得羣，乳者顾视真怜犊。
当流泅戏益自在，欲渡或疑犹蓄缩。
从容饮囓得天真，荷鞭时有童儿牧。
或横一笛坐牛角，便是无声太平曲。
江天雨云易溟濛，风势掀号摧古木。
欹斜簑笠趁牛归，萧踈暮景烟村宿。
奇哉胡掾老笔不可到，戴叟重生须死伏。
吾观诸牛之态虽尽妙，尚有所遗思未熟。
牛于生民功最大，不画牛功牛亦辱。
胡君胡君听我言，别选轻绡成巨轴。
写出区区耒耜勤，贵知天下由吾方食足。

平湖草绿生春烟，斜阳牧竖乘乌犍。日光不动牛背稳，后者喘息长绳牵。

吾儿读书懒更鲁，少小娇痴那似女。微官食禄能几何，岁岁羸骖踏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