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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方恪文学创作


  陈方恪的诗歌,出唐入宋,既有唐人的丰美华赡,也有宋人的思理峭刻,似乎比晚清同光体中某些人之仅求宋人堂庑,格局更为开阔。前人语云,天以百凶成一诗人。陈方恪一生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也被裹胁在时代的大潮中,感受到社会的重大变化,因而其诗往往有着苍凉的历史感。至于其个人生活,翩翩贵公子,文采过人,生活风流,看起来居于锦绣丛中,其实经常遭遇人生的不幸,感怆独多。三十三岁,母亲、长兄先后逝去;四十七岁,父亲逝去。由于夫人孔紫萸不能生育,曾领养一女,却于十八岁时,也就是陈方恪五十八岁那年,难产而死。老夫妻本来相依为命,而六十一岁时,夫人孔紫萸也因病而死,只留下陈方恪一人,孤零零地度过风烛残年。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个人经历,使得陈方恪的诗笔格外丰润,尤以善写人情见长。他怀念母亲的若干作品,可以称为文学史上的经典。如《牌坊山述哀诗》: 晨从墓门归,噙泪拭仍茹。毕生慈母心,报此一抔土。缅予坠地初,混沌洎解语。直觉坐母怀,永与天地古。常时遭母怜,如天播春熙。有时逢母怒,如天遘阴雨。天地自弥纶,母怀同照溥。及至稍解事,渐知生死聚。初亦闻人言,既乃忖到肚。他人或当然,于我决不与。优游覆载中,心不生拣取。寖假介龆龄,殷忧如螫蛊。患难阅已多,喜惧辄并举。终焉童呆念,巧惯自宽纾。水有逢破舟,寖有压败堵。岂适值我身,便与此事伍。

  把一个渐渐长大的青年,面对人生可能有的无常,所表现出的丰富复杂的心灵活动,写得非常细腻深刻。唐人孟郊的名篇《游子吟》,写慈母情怀,言简意赅,万口传诵,以绵绵情韵,有余不尽见长。可是老杜之后,诗坛原已开拓出日常化一路,叙事往往不嫌其琐细。晚清时,贵州诗人郑珍,自母殁之后,每年清明,皆作一七言律诗,以宋调而传其情。陈方恪此诗,堪称郑作的另张旗鼓,以委婉深细而开一局面。至于其悼亡之作,如《室人殁已三日,哭以短章》,其中有句:“死先为福徒吾愧,事过原情竟汝贤。”较之潘岳《悼亡》、元稹《遣悲怀》,也不遑多让。陈方恪曾经这样吐露自己的艺术追求:“盖自昔作者,有佳句未必有好诗,诗佳者不必空有好句也。大概词意纤巧,易即俗子之心;语句秾华,易挂凡夫之口也。后山功力,碻为一代大家。”(《丙寅消夏录》)试以陈师道《别三子》诸诗对读,可以看出,陈方恪对后山确实学有心得,风格神似,其所谓“功力”,又并不仅仅体现在语句的奇崛上。

  陈方恪的词也有一时盛名,钱仲联在《近百年词坛点将录》中,推其为“地狂星独火星孔亮”,“绝世风神,多回肠荡气之作”。前辈朱祖谋则盛称其慢词“情深意厚”。陈方恪填词从晚唐五代入,倜傥风流,善为艳语,如《秦楼月》:银塘路。背人一点流萤去。流萤去。夜凉几阵,花梢微雨。曲阑干畔梧桐树。桐阴一抹纹窗护。纹窗护。如今少个,惊鸿偷觑。

  置于顺康之际《倚声初集》中,风格神似。当年邹祗谟、王士禛编《倚声初集》,即希望上溯《花间》之风,陈七先生翩翩佳公子,与此相契,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人毕竟不能生活在虚空里,时代的风云也不容他一味香艳下去,即使仍然向往《花间》、南唐,其中也难免有些变调。如《虞美人》:

  南朝几许伤心事,一枕苏春睡。猗兰青鸟返瑶天,不尽落花流水又年年。兴亡覆手翻云雨。谁抵钟情苦。瓣香千载盥清词。又是金戈铁马渡江时。

  这是1937年在上海与词社诸公祭奠李后主生日所作,在效仿后主词风的同时,也加进了浓厚的时代内容,把对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的忧虑,注入词中,从而使得小令之中,体现出开阔的境界。至于其慢词,则大体沿着浙派一路,对南宋姜(夔)、张(炎)之风,独有会心。如《南浦春水》:

  嫩染碧鸥天,傍杨枝、低拂涟漪清浅。应忆乍生时,相逢处、指点画桥芳岸。寒生断泖,依依犹自飞新燕。织段闲愁,流不去,渐被晚风吹乱。眉眼照影经年,甚缁尘不浣,总余泪点。舴艋恐难禁,青溪路、还送冷红千片。湘江解缆,断魂更逐斜阳远。前度池塘清梦渺,谁道寄情都懒。

  不仅写景工致,而且交织时空,想落天外,语言也清新可喜。《南浦》一调咏春水,南宋张炎、王沂孙都有佳作,此词虽仍是前人思路,但章法变化,又非简单的模仿,足征至清末民初,浙西词派仍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又如《疏影梨花》:

  轻盈素靥。向故山曾见,如许清绝。睡力融肌,半 苍翘,幽蹊悄步芳屧。相思一夜青禽老,怕碎损、仙宫群摺。恁柴门、静掩馀寒,销得满溪明月。应忆墙头唤酒,依依正望里,催怨离别。此际高楼,并倚香肩,映取粉痕明灭。东风纵解寻芳去,定迷却、前村残雪。更黄昏、归棹重经,流水一春无迹。

  这种词风虽然从姜 来,但经过清初朱彝尊重新阐扬晚宋《乐府补题》之风,词坛咏物,已经打下了深深烙印。陈方恪此词,从立意上看,在若有若无之间,显然有所寄托,这和浙派的提倡,颇有渊源,只是又回到了张炎所提倡的“清空”,而和浙派末流的滞涩区别开来。从这些方面来看,前人对他的评价,确实是有迹可寻的。

  前人谈到陈方恪,往往都叹为“一代才人”。不过,这位“才人”,却又并不仅仅一味恃才,他的“才”有深厚的学养为支撑,这一点,却是论者可能忽略的。1926年,他曾这样要求自己:“每日夜温经若干页,圈点子史若干页,背诵辞章若干篇。”(见陈威《沧海楼诗集》)这是值得深思的。

陈方恪简介

清代·陈方恪的简介

陈方恪(1891—1966)字彦通,斋号屯云阁、浩翠楼、鸾陂草堂。江西义宁(今修水)人,陈三立第四子,陈寅恪弟,在家族中排行第七,故人又称其为“陈家老七”、“彦老七”。光绪十七年(1891)11...〔► 陈方恪的诗(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