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偶题

长孺濮阳人，十世士于卫。
矫制发仓廪，河内被恩霈。
辞令守东海，卧阁动经岁。
田蚡与卫青，未尝屈其贵。
张汤每遭駡，刀笔忝廷尉。
无知五百人，阑出实何罪。
犯顔为力谏，武帝不知愧。
十年死淮阳，不入禁闼内。
呜唿社稷臣，傅爰岂其配。

由来识后技无他，江左人材气象豪。
道理明时身自俯，见闻溢处趾空高。

千夫合作一贤人，合数贤人是圣神。
莫道眼前无孔子，一身散作万千身。

夷甫清谈万事虚，阮宣亹亹定何如。
䱥鱼虾鲊方乘献，豆粥萍韲立可须。
柱石莫倾人栋宇，纤儿撞坏好家居。
扬州丧败将谁咎，犹自空中咄咄书。

满道纍纍尽赭衣，含冤相语泣相随。
不因今日身亲见，只说先秦事可疑。

史笔如衡须正持，莫教浮诞出无稽。
已成帝业从烹父，未将王师休杀妻。
秦逸号眠为抱虎，刘狂名舞作闻鷄。
麟经削后无全笔，磨玷吾当问白圭。

南北几离合，江山一古今。
秋风驼卧棘，春雨燕巢林。
家国兴亡梦，英雄胜败心。
九疑唿不起，愁绝暮云深。

莫羡马革裹，犹堪柳车囚。
谁令骨作鲠，且慕舌为柔。
自笑丹心折，人言老语偷。
直将轮覆井，仍取带维舟。
唾面我勿拭，溺灰汝何尤。
君看箦中尸，起断魏齐头。

饿死首阳二子，偷生商岭四翁。
刘项称王称霸，关张无命无功。

有人读史不读经，史在目前经杳冥。
有人读经不读史，经有道腴史泥滓。
我云经史无异同，八窗八面俱玲珑。
经为律兮史为案，古来已断与未断。
是贤是圣何世无，贤圣身全此身散。
既息而消消又息，便是先天后天易。
何祸非福吉非凶，何成非毁始非终。
西麟绝笔汉纪凤，晋马食曹江化龙。
千龄万载事不尽，总是禅机与道锋。
乃知庞眉太史有眼目，一家自作新机轴。
至今史法有凭据，残书断纪收成束。
拘儒足足笑杀人，白头苦向河汾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