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胸中十万宿貔貅，皂纛黄旗志未酬。
莫笑蓬窗白头客，时来谈笑取幽州。

何事汉庭羞哙伍，竟于钟室起疑猜。
腰间刀剑少年气，尚出淮阴跨下来。

身入羣经作蠹鱼，断编残简伴闲居。
不随当世师章句，颇识扬雄善读书。

门前客三千，帐下兵十万，人生可意事，随手风雨散。
不如一编书，相伴过昏旦，岂惟洗贫病，亦足捍患难。
老夫垂八十，岩电尚烂烂，孤灯对细字，坚坐常夜半。
吾儿幸能继，书亦未残断，安知不遭时，清庙荐玉瓒；不然老空山，亦足化里閈。
我死斯言存，观者有追叹。

六籍纷纷尽可奴，翻腾字说乃菑畬。
可知山半青灯夜，只读商君一卷书。

条综都遗忘，繙收乱贮储。
据梧甘觝滞，抚卷涉伸歔。
老去从萤藁，昏来着茗祛。
缅怀千载上，知读几年书。

读书老何为，更读聊遮眼。
此意虽等闲，高情寄无限。
错磨千古心，翻覆几忘饭。
不知白云去，春静山中晚。

子城高处易为秋，密点催更响更幽。
掩卷不眠阶下坐，淡云东去月西流。

自汝到荆府，书来数唤吾。颂椒添讽咏，禁火卜欢娱。
舟楫因人动，形骸用杖扶。天旋夔子国，春近岳阳湖。
发日排南喜，伤神散北吁。飞鸣还接翅，行序密衔芦。
俗薄江山好，时危草木苏。冯唐虽晚达，终觊在皇都。

谁能采桑谈，谁能带经锄。
古人读书地，妙理出穷闾。
矧今治华室，山翠涌前除。
凤烟聚景趣，花竹成画图。
主人乌纱帢，子弟绣罗襦。
新装茧纸印，上记开闢初。
展卷忽有得，欣如奏齐竽。
勉哉造其微，勿逐皮毛粗。

羞登广武议英雄，匣却吴鈎弢却弓。
幕下清谈王太尉，门前白马褚司空。
一编衮斧风尘表，千古纲常天壤中。
说与华阴扪虱老，何曾正朔在江东。

昨夜江边春水生，蒙冲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朝歌长夜馆娃春，总为妖姬戮谏臣。
何事邯郸贵公子，能因牴者杀佳人。

臺上看书千载客，故基青草白芊绵。
那由府檄平平起，除到柴车特特贤。
土俗更无堪计吏，古风空解惜囊钱。
五行俱下何人见，独有高名伴汉川。

羽仪洁白如自脩，风雨晦冥那失晓。
沙头鸥鸟不驯熟，雪里鹭丝太孤皎。
山寒夜半落叶深，闭门垂荑偎重衾。
闻鸡而起竟何事，我老看书不入心。
久无鬭志形如木，世上痴儿能舍肉。
白鸡之肉不可食，无劳断尾亦为福。
山僧穷独老无妻，想见爱养如婴儿。
得地羽毛愈应好，天年全得山中老。

君王又诏蓬莱宴，三阁崔嵬压海鳌。
翠玉装舆容扈跸，黄金涂纸看挥毫。
尧文自与星辰烂，汉殿常依日月高。
四十年来无此会，恩深不觉醉仙醪。

七十年来又四年，雨声灯影故依然。
未收浮世风沤梦，尚了前生蠹简缘。
老学辛勤那有补，旧闻零落恐无传。
先师钵袋终当付，叹息谁能共著鞭？

铸剑本来杀雠[一]人，怀珠本来报国士。
信知善恶皆相报，如何不肯树桃李。
物情飜覆难可论，莫言权势长头[二]存。
鼎食却为农桑子，布衣还启丞相门。
丈夫立身须自省，知祸知福如形影。
乍可惠人一饭恩，不得唾人千里井。
（[一]原作「雠杀」，依刘校互乙。
[二]刘云：「『长头』二字乃俗语。
『头』，尾声。
」）。

能吏事深刻，商利谨毫釐。
俗吏趋期会，簿书自羁縻。
寥寥弦歌声，千古空余思。
还淳山水邑，令君丘壑姿。
邑民本无事，君亦何所为。
治已物自治，化行风荐移。
君复何所欲，读书常不足。
拄腹五千卷，插架三万轴。
曾未出毫芒，万室已蒙福。
堂东松竹林，昔时閟荒榛。
堂中灯烛光，昔时照红裙。
今何声吾伊，萧萧风雨晨。
问君有社稷，亦复有人民。
奈何独自苦。学道则爱人。

萧瑟野衣巾，能忘至老贫。
避嚣依市井，蒙垢出埃尘。
接物工齐物，劳身耻为身。
伤心宿昔地，不复见斯人。

入用因埏埴，时行任比方。
连阶（下缺）。

桥西积雪度新晴，卜筑茅堂快落成。
郁郁奇花铺野趣，关关好鸟和书声。
春浓岚色无边景，水浄天光彻底清。
记得程门窗草绿，至今遐想每驰情。

晨趋紫禁中，夕待金门诏。
观书散遗帙，探古穷至妙。
片言苟会心，掩卷忽而笑。
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
本是疎散人，屡贻褊促诮。
云天属清朗，林壑忆游眺。
或时清风来，闲倚栏下啸。
严光桐庐溪，谢客临海峤。
功成谢人间，从此一投钓。

切云层阁倚龙城，霜素缇油聚壁经。
严召近臣容侍从，载赓宸唱乐清寜。
神宗燕翼垂贻训，地宝昭彰显瑞形。
芬馥芸香飘紫禁，荧煌金刻照彤庭。
龟陈洛画开瑶检，絃泛薰风出黼扃。
自庆孤生逢旦暮，愧无嘉颂贊明馨。

近村远村鸡续鸣，大星已高天未明。
床头瓦檠灯煜爚，老夫冻坐书纵横。
暮年于书更多味，眼底明明见莘渭。
但令病骨尚枝梧，半盏残膏未为费。
吾儿虽戅素业存，颇能伴翁饱菜根。
万钟一品不足论，时来出手蘓元元。

灯下文章已倦看，欲凭诗苦洗辛酸。
世途忽起风波易，富贵不忘贫贱难。
桃坞路迷安石冢，桐川水落子陵滩。
卧闻屐响东廊静，催粥华鲸吼夜残。

百岁亏成费械机，乌鸢蝼蚁竟同归。
一檠灯火挑明灭，两眼昏花管是非。

自汝到荆府，书来数唤吾。
颂椒添讽咏，禁火卜欢娱。
舟楫因人动，形骸用杖扶。
天旋夔子国，春近岳阳湖。
发日排南喜，伤神散北吁。
飞鸣还接翅，行序密衔芦。
俗薄江山好，时危草木苏。
冯唐虽晚达，终觊在皇都。

镂冰琢雪战毛氂，画饼声名骨朽时。
汗简书青已儿戏，岘山辛苦更沉碑！

池上开轩对郡楼，当时太守气横秋。
声名已负荆州望，舟棹更为沧海浮。
插架古书芸护蠧，隔溪游女扇障羞。
仲堪没后今千载，孰谓人间无此流。